寂寞何以堪

【酒茨】茫茫

|有博晴 灯刀 樱桃提及

1.

 

“我去法国进修三年,回来的时候会给你答复。”

 

短信是一个陌生号码发到他手机上的,短信铃声响起时,他正在上课,对面坐着一位娴静的姑娘,羞红一张安静地坐着,长得十分美丽,旁边另一位穿着粉色衣服的女孩频频转头看她。这是他的绘画对象。如果不是樱花——那位模特,提醒他,让他看了短信内容,他恐怕都不知道酒吞离开了。

 

手机号码不知道是谁的,但内容让他明白这就是酒吞发给他的别离音讯。茨木慌慌张张丢下画笔,踉踉跄跄跑出教室,途中撞倒几块画板,打翻多少颜料,同学惊异的目光,老师愤怒的叫喊,统统被茨木抛却在脑后,一颗大脑里轮回滚动着酒吞要离开这个国家,要离开这个城市,要离开他了。

 

茨木家境不好,这辈子唯一一次打的是为了赶去机场见酒吞。他想让酒吞留下来,他想说只要他留下来自己可以躲得远远的,不会打扰他生活,不会劝阻他追求红叶,只要他还在这个城市,怎么样都行。

 

茨木和酒吞从小就认识,小时候被欺负,只有酒吞挡在他面前,把那些欺负他的人全都赶跑,再转过身来凶巴巴地给他擦干净脸,让他不许哭。他为了跟上酒吞的步伐,学会如何反击,为了和他同一所学校,熬夜读书,最终如愿以偿从小学到大学,他们都在一起。

 

进入大学没几个星期,酒吞认识了舞蹈系的红叶,被她如烈火一般的舞姿吸引,开始热烈的追求,但红叶早已有心上人,是文学系的教师安倍晴明。三个人陷入一场连锁的单恋里,茨木明白,这是四个人的。

 

他喜欢酒吞童子。

 

红叶的目光永远追随着安倍晴明,酒吞开始借酒消愁,整晚整晚泡在酒吧里,画风都带上一股颓丧的气息。茨木做着他能做的事,每晚穿梭在各个酒吧寻找酒吞的身影,给他结账,带他回两人合租的公寓。

 

人的欲望在心底压抑久了就会变成一头小兽,趁你不备钻出心底吼叫几声。茨木喜欢酒吞的心思一藏就是几年,压抑喜欢酒吞的感情一压抑就是几年。看着酒吞躺在床上,没帘好的窗帘从外面掬了一捧月光撒在酒吞脸上,莹白柔和的月光照亮飘在空气里的浮尘,柔化了酒吞脸部硬朗的线条,掩去颓废的气息,只留下安宁的模样直直印入茨木眼底。

 

茨木心底的那头小兽探出头来,轻轻哼鸣两声,蛊惑了茨木的神志。

 

等茨木反应过来,他的嘴唇已经覆盖在酒吞的唇上,酒吞一直闭着的眼睛倏然睁开,茨木从没离这双眼睛如此近过,一下子陷入紫色的旋涡。酒吞推开他,让他清醒过来。

 

“滚,”酒吞压低嗓音,用手背擦拭嘴唇,声音透露寒气,如冰锥,直直刺入茨木心里,“别让我看到你。”

 

挚友从来没这么凶过他。茨木从地上站起来,心里早就慌成一团乱麻,做出来的表情说出来的话却和酒吞一样冷静,甚至是淡漠,事已至此他没有退路。茨木听见自己带着所有勇气和暗恋的声音说道:

 

“酒吞,我喜欢你。”

 

然后他走出大门。

 

如果我不曾吻上你,你是否永远不知道我心意?

 

如果我不曾说出心底的爱慕,你是否不会远赴他国?

 

如果我祈求你留下来,你是否会回应我的愿望?

 

太多的如果,太多的没有。

 

一厢情愿,有始无终。

 

的士堵在半路上,茨木丢了钞票在车上,打开车门在马路上狂奔,等到了机场,他累得只有喘气的份,一步一步挪向检票口,远远看见酒吞的背影,身体里窜出一股不知哪来的气力,促使他向前冲。几个警卫见他不对,上前拦住他,茨木给了他们一拳,继续向前跑,更多的警卫注意到情况赶过来,茨木这回没挣脱开,被押送到警车上,他被拖着走的时候不住回头喊:“挚友”,最后甚至喊出“酒吞”。然而想象中的人始终没出现。

 

警车发动的时候,他从后视镜看到巨大的铁鸟载着他的心上人冲入云端,消失在苍蓝的天际。酒吞终究离他远去。

 

一别永别。

 

茨木因为滋事在警局里呆了几天。出来的时候是红叶过来接他。茨木以前看见红叶不是言语威胁就是恨不得吃了她的眼神。但这次他看见那个一袭红衣的女人只是淡淡点头,酒吞现在不在这儿,以后很长一段时间也不会在这儿,茨木没必要再对红叶恶言相向。

 

红叶原本靠在警局外的柱子上抽烟,从红唇里吐出的烟雾遮住她一张妩媚的脸,在夜幕的背景下,教人灵魂都被吸引过去。

 

红叶把烟摁灭在石英砂上,走了过来,“这事算和我有点关系,我接你回去。”

 

茨木等着红叶把车开过来,自己打开车门坐上副驾驶座,这时他才说了出警局之后的第一句话:“有烟吗?”

 

红叶在包里翻找一会,拿出一盒万宝路丢给茨木,自己又点上一根七星。烟抽得极快,星星点点的红光很快烧到头,茨木摇下车窗保持车内空气流通,同时把烟灰弹到外面,轻薄的烟被劲风吹散,留下一股淡淡的烟草味。

 

尼古丁不断涌入肺中平复这段时间以来的躁动。

 

一对情侣在路灯下接吻,幸福从那小块橙黄色的区域满溢出来,涌到茨木身边后消融崩溃。他上辈子一定是做了人神共愤的事,所以这辈子才被惩罚永远得不到爱。

 

“别在老娘面前一副失恋的样子,”红叶把烟屁股丢进烟灰缸,火星泯灭在黑暗里,“酒吞好歹留了两年时间,我可是从一开始就被晴明告知无法回应我的感情了。”

 

“那你还追着他不放,”茨木收好烟盒还给红叶,“你要是答应酒吞那还有现在这么多事。”

 

他把手搁在车窗上,手托着下巴,艺术系的学生常常半夜爬起来作画,作息颠倒是常有的事,茨木本来早就习惯通宵作画,可如今疲惫却如同潮水一般拍打着他的心脏,他实在提不起半点精气神,只好再掏出一根烟抽起来。从他上车来这是第三根。

 

红叶骂道,“别跟我说这些混账话,我要是放得下晴明,你还会放不下酒吞?”

 

茨木不恼,他很早就明白喜欢一个人简直是地狱,一举一动都联系在一颗心脏上,他宠你你就飞升到天堂,他发狠要伤你就算地狱你也去。盲目得失了所有心智,乖乖被对方牵制。

 

“谁知道两年后什么个情况,说不定等他回来我去机场接机还得替他女人搬行李,”茨木脑子里想了下那个画面,觉得真到那时候自己还是识相点离开比较好,“我本想着跟他挑明我的心思,最坏也不过是他不理我,咱两一拍两散朋友也没的做,可到头我发现我高估自己的承受力,我不能接受这个事实。”

 

“我宁愿藏着心思跟在他身后一辈子,抱着那些想法最后躺进棺材。”

 

红叶想骂他窝囊,想起自己又何尝不是这样,她有很多办法把晴明从源博雅身边抢过来。可要真的对上那时晴明的眼神,自己怕是只有逃路的份。

 

茨木在合租的房子里住到月底就搬出来了,他一个人付房租经济就拮据起来。樱花因为当了茨木的绘画模特结识了男朋友,把一套房子租给茨木,作为感谢,只收他一半房租。

 

他搬过来的时候樱花和他男朋友过来看看情况,茨木注意到一直跟在樱花身边的小姑娘也在,站在门口,看向樱花的眼睛含着哀愁,全然不复记忆里的娇蛮。

 

茨木惊觉这世上和他一样求而不得的人实在太多了。

 

实在太多了。

 

后来一段时间,他和桃花熟识,常常约在一起喝酒,桃花喝得醉醺醺的,就开始讲她和樱花的事。

 

“我和她从小就认识,她是我邻居,我爸妈总是把我们两个放在一起对比,樱花样样胜过我,我表面不服气但心里偷着高兴,听到别人夸樱花如何如何好比夸自己好还高兴。因为她真的对我太温柔了,会摸我头,教我作业,给我做好吃的。我差点以为我们可以这样一辈子过下去,直到她带着男朋友出现在我面前,我才醒悟,不是只有我一个人看得见她的好,她的温柔也不止对我一个人。”

 

“我是喜欢她的。”

 

“我千方百计提那个男人的不好,樱花一点也没放在心上,只当我是妹妹一样的安抚我。”说到这,桃花打了一个酒嗝,茨木想把她手上的酒瓶拿走,被桃花狠狠拍了一下手,继而继续发酒疯似的喊道:“失败了啊。”

 

桃花喝醉的模样在旁人看来有几分滑稽,茨木只感到一阵难受,和她碰了碰杯:“来,干杯。”

 

这酒真是苦极了。

 

最后茨木把桃花送到樱花那,看着桃花装疯卖傻借着酒劲说樱花我喜欢你。

 

樱花没放在心上,半是恼怒半是担心的带着她上楼。

 

茨木看得心里发涩。

 

酒吞走后茨木和红叶的关系倒是有所好转,大抵是同病相怜。红叶某日过来看他,按了半天门铃没人回应,隔壁的人告诉她每个月茨木总要去趟机场作画,她思忖片刻,开车去找他。

 

茨木就坐在大厅里,一个画架明晃晃地摆那,本人全身心投入绘画中,红叶在他背后站了半天也没发现。

 

画风具有十分鲜明的个人特点,总体偏灰的格调,只用深浅不一的灰色来画背景,匆忙走过的人群也只画了大概的形态,没有画出细致的五官。画布中心有一个红发的背影,正头也不回的向远处走去,虽然也没有过于细致的刻画,但凭借如血一般的红色成功吸引看到这副画的每一双眼睛。

 

不消说这就是酒吞。

 

茨木还想再改,红叶出声提醒道:“我觉得这样就可以了,再细致就和整体格格不入了。”

 

茨木没惊讶红叶的出现,思考片刻红叶的提议,也就不再改动,在左下角标上一个小小的二十。

 

这是酒吞走后第二十幅作品。

 

这是酒吞走的第二十个月。

 

离所谓的两年,只剩下四个月不到了。

 

挚友,你会给我什么答复呢。

 

茨木收拾好物品离开了机场。

 

2.

 

这是家酒吧,这家酒吧正在开一个画展,是附近大学学生的作品。

 

悠扬的钢琴声,醉人的酒香和表现出天马行空想象力的画作,吸引一波波顾客进来,在这静谧的环境里消耗一个下午。

 

一个男人坐在吧台边,六角杯里的冰球随着伏特加的流动,在酒液里沉浮,握着酒杯的手修长有力白皙迷人。

 

吧台周围有几个现场作画的学生,不同的人就有不同的画风,有的色彩鲜艳饱满,有的清浅素淡,其中一人的画作正好面对着男人,男人放下酒杯提醒他:“上面太空了,再加点东西吧。”

 

那个学生转过身,并没有因为对方不客气的语气而感到恼怒,很快接受男人的提议,用奇异的腔调赞美男人,“酒吞,你眼光还是这么毒辣。”

 

“一点小建议罢了。”酒吞笑了下,独属于东方面孔特有的英俊看呆了酒吧里的众人,直到他饮尽最后半杯酒扬长而去后,才响起女生们兴奋的讨论。

 

酒吞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走了几圈,想起来青行灯托他买一柄日本武士刀,因为青行灯一直在国外长大,对女友热爱的刀剑没有半点认识,只好拜托酒吞去帮她在一家店铺挑选一把。

 

来到青行灯所说的店铺里,推开门便被满屋子的刀光剑影闪了眼。店主是个七十岁左右的老人,看见酒吞进来也没上前招呼的意思,自顾自擦拭手上的一把刀,仿佛除刀之外再无他物。

 

酒吞虽然是艺术生,但对刀剑抱有极大兴趣,在店里转了一圈目光最终还是落在店主手上那把。

 

刀光清冽如水,刀身轻薄,刀柄朱红色的底色缠绕上黑色的纹路,是把好刀。

 

酒吞上前和老板交谈,废了一番口舌才让老板割爱把刀卖给他。等他抱着刀兴冲冲走出店门的时候,眼前晃过一道白色的身影,酒吞下意识喊出“茨木”,对方转过来,是一张陌生的面孔,酒吞向对方道歉后飞速离开。他会喊出茨木,这完全在意料之外。

 

他回到家,把刀随手放在地上,呈一个大字躺在床上,放空脑子什么都不想,一双鎏金的眼眸就钻入一片空白中,清晰的呈现在他的眼前。说实在的,茨木的眼睛是酒吞见过的最好的艺术品,不用任何雕刻修饰,纯粹干净又夹杂着少年的血气锋芒,阳光下尤为摄人心魄。

 

他想起小时候,自己不过是出手打跑了几个欺负他的孩子,茨木就变成一只跟屁虫,跟在他后面,牛皮糖似的粘着他,怎么甩也甩不掉。酒吞只好任由对方跟着自己,听茨木喊自己“挚友”。

 

上高中前的那个暑假,茨木突然打了个电话给酒吞。

 

“挚友大学想报哪所”

 

酒吞略一思索,“F大的艺术系吧。”

 

茨木惊讶的声音传入他的耳朵,“艺术系么,吾友不管什么都能做得最好,那我也去这所学校好了。”

 

酒吞笑说:“那你现在就要开始马不停蹄的学了。”

 

“这是自然,,”茨木声音飞扬,“我不会给你拖后腿的。”

 

三年过后,两个人进入F大艺术系。

 

酒吞认识红叶是个意外,那天他在学校里到处找作画的灵感,经过舞蹈房的时候红叶正在跳舞,一席红裙随着舞者的动作上下翻飞,像一团燃烧的烈焰,点燃了站在门外的酒吞的心。

 

之后酒吞交上以红叶为原型的画作,对红叶展开热烈的追求。奈何红叶早已有心上人,酒吞苦恋无果,日日借酒消愁。

 

他会离开并不是一时意气,那段时间糟心的事太多,他几乎快被负面情绪淹没。幸好茨木一直陪在他身边,酒吞虽然喝了许多,但意识留有清明,茨木吻上自己的时候,酒吞睁开了眼,于是一切就变了,他喊茨木滚的时候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到底说了什么。

 

接下来的几天他没看见茨木,酒吞成了逃兵,他参加学校安排的进修,飞往法国。登机前一刻他还幻听到茨木在身后喊他挚友。酒吞对自己的幻听嗤之以鼻,登上了飞机。

 

来到法国的前两个星期,酒吞被各种琐事缠身,忙的晕头转向,没有闲心去想其他事,等尘埃落定,结交到一群朋友,学业也开始步入正轨,压在心底的东西就忽然窜上心头,像根羽毛似的骚动他的心脏。那双金色的眼睛频频出现在梦境里,眼底的灰败绝望如同海面骤然出现的飓风,惊得酒吞每每从午夜惊醒。

 

酒吞起身,走到不远处的画板前,扯开画布,一双初具雏形的眼睛跃然纸上,他拿下画纸想卷成一团扔进废纸篓,最后放下扬起的手臂把画重新放回去,抚平皱起的一角。

 

躺在床上的手机响起,是青行灯打来的电话。

 

“你买好了没,我晚上过来验货。”青行灯的声音夹杂着马路上的喧嚣传进酒吞耳朵里。心急的女人正在赶来他家的路上。

 

“过来吧。”酒吞简短的回了一句就挂断电话。时间不早,他要开始准备晚饭。

 

青行灯到酒吞家门口的时候,虚掩着的门后传来一阵香气,她大咧咧推开门,换好鞋子来到厨房,酒吞正在厨房里忙碌,锅里传来咕噜咕噜的声响,香气无疑是从那里发出来的。

 

她站在灶台前瞅着锅子,一双手蠢蠢欲动想去掀开锅盖,“挺香的,你今晚吃什么?”

 

酒吞瞥了一眼没打招呼就进来的客人,估算时间差不多就打开锅盖,浓郁的香气扑面而来,是非常家常的土豆炖牛腩。青行灯看着锅里的分量,又往一旁的砧板上瞄了几眼,明白这顿饭是没她的份了。

 

棕褐色的汤汁浇在松软白净散发着腾腾热气的米饭上令人看了胃口大动,酒吞坐在青行灯对面大快朵颐,如果不是酒吞替他买来心心念念的刀,她一定拿一旁的节能灯戳死这个男人。

 

青行灯对这把刀爱不释手,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就算是个外行也明白这是把好刀,“我去了那家店好几次都没看到这把刀,怎么你就遇上看见了。”

 

酒吞放下碗,靠在背椅上,“好刀怎么可能放在外面,老板自然把它收起来了,只不过我去的时候正好在擦拭。”

 

青行灯啧啧称奇,“既然是好刀,也难为老板肯忍痛割爱卖给你。”

 

酒吞回讽:“若你去了老板定时铁了心的不卖你这外行人。”

 

“也亏你脸大,敢说自己是内行的,”青行灯笑笑,“你要是没把刀带回来我一定用你家的节能灯捅死你。”

 

“说来也怪,你菜只做一人的分量,可电饭煲里的米却放了两人份的,有什么隐情?”

 

“哪有什么隐情,”酒吞淡然起身,面色不动,端起碗筷向厨房走去,“不过是习惯了。”

 

青行灯听到他后半句话,眼睛立刻亮起来,“怎么,你在国内的时候和谁住一起,女朋友?”

 

“是男的。”

 

“竟然不是女朋友,可惜了,不过男的也可以谈恋爱,毕竟天下大同才是王道嘛。”青行灯在座位上自言自语随意胡说,没注意到酒吞僵住的背影。

 

酒吞一双手还在洗碗,却突然问青行灯:“我有件事想问你。”

 

青行灯来了兴致,欣然答应:“你说。”

 

“我有一个朋友,他另一个男人从小一起长大,上的同一所初中同一所高中同一所大学,关系十分要好,只是我那朋友在大学遇到了心仪的女生,可惜女生早已有心上人,我朋友就日日喝酒,都是他那发小在帮他处理其他事情,有天他发小突然和他告白了,他让他的发小滚蛋,自己也逃到另一个地方,却时常想起他的发小,不明白自己的想法,过来问我,你说这是为什么?”

 

青行灯听了他的叙述,笑的诡秘,眼睛里露出莫测的笑意,半晌反问:“你那朋友可真是古怪的很,不接受他发小的感情又时常想起发小。”

 

“我也答不上来,所以才问的你。”酒吞放好碗筷,回到桌前。

 

“那好,我且问你几个问题,你转述给他”青行灯端正好坐姿,“能和你混成朋友,那人想必也是喜欢到处浪荡的人了,每每遇上趣事,他最想分享给谁?”

 

“遇到困难最想和谁诉说?”

 

“对他发小偶尔的发脾气是否会不知所措。”

 

“还有,他真的喜欢那女生吗。”

 

“如果他都想清楚了,答案也就明了了,”青行灯站起身,带上那把日本刀“我是说真的,喜欢同性又不是见不得人的事,若是真不喜欢,也就不要再给他发小留有什么念想了,断的干净点才好,省的以后见面都尴尬。”

 

临出门前,她又对坐在椅子上思考的酒吞补充说:“你也是一样的,要是以后弯了,那就弯了。可别让别人等太久,时间最不禁等。”

 

酒吞没去送青行灯,坐在原地,他看向画架,那双眼睛也看向他。酒吞听到自己的心脏在鼓动,在回答他的疑惑。

 

砰砰。

 

砰砰。

 

对于酒吞提前考试准备回国的决定,他的法国朋友都十分惊讶,除了青行灯。

 

在上飞机的前一刻,女人发来短信。

 

Fighting。

 

3.

 

红叶站在窗台前眺望着远方的景色,现在夜色初上,金色的灯光把这座城市渲染的如同不夜城,像脱衣舞女郎褪去清纯可人的外衣露出性感诱人的胴体。

 

她这几天因为茨木的事情忙了许多,现在才刚回到家里。手机不愿意它的主人休息,开始不停震动。红叶烦躁地点上烟,接起电话,电话那头是消失了将近两年的某个人。

 

“喂”男人的嗓音带着沙哑,“我回来了。”

 

红叶掐灭刚点上不久的烟,“明天见个面,我有事情对你说。”

 

“好,但现在我想问你茨木的事。”酒吞朝自动贩卖机里投入硬币,出口滚出一瓶冰咖啡,在这深秋的夜里喝上一瓶冰咖啡,什么样的睡意都被驱散了。

 

他本来想打电话给茨木,意外的发现打不通,又抱着侥幸心理回到过去合租的房前,果然已经换了主人。一时之间竟然找不到有关茨木的一点音讯,酒吞莫名心堵,无意识的慌乱下竟然打电话给红叶,反应过来后他暗骂自己没脑子。可红叶却给了他消息

 

“明天学校附近的咖啡馆,你过来,我带你去见茨木。”

 

“你们什么时候关系这了好了。”

 

红叶冷笑:“都是可怜人,自然熟了。”

 

酒吞脸色青白,确认自己对红叶并没有男女之爱后,被她嘲讽的酒吞不再如同过去一样隐忍,而且红叶的话隐隐使他感到不安。

 

等第二天他真的看到茨木之后,才明白红叶所谓的“可怜人”和自己心底的不安。

 

空气中消毒水的气味,步履匆匆穿着白色外衣的医生,躺在病床上戴着呼吸器几乎和周围的苍白融为一体的茨木,诸多仪器连接着病号服底下的身体,如果不是一旁的心电监护仪上的心率还不是零,酒吞几乎以为茨木已经死了。

 

出了病房,酒吞压抑着的愤怒和不解如岩浆喷发出来“他妈的到底怎么回事,茨木怎么会躺在那里!?”

 

来往的医护人员被酒吞的怒吼吓到,红叶拖着他来到医院外,“你回来的一个月前出的车祸,肇事司机已经被抓住了,但人就躺在那醒不过来。”

 

“为什么会出车祸?”理智回归本体,酒吞疑问。

 

“你走之后他每个月去一次机场作画,那天他回来的时候遇上醉酒驾驶的司机,我接到电话的时候他已经在医院抢救了。”

 

红叶说的简洁,但酒吞想出茨木的身体被撞到之后如同一张纸一样飞在空中,最后坠入泥泞的土里,身体下是一片殷红,身体扭成不自然的形态,一双金色的眼睛瞌合着,映照不出主人的喜怒哀乐,映照不出对他满心的喜欢。

 

胸口感到一阵痛,像一把刀架在心口上,钝钝地磨,让人呼吸一下就感受到铺天盖地的痛楚,以及懊丧。他们走回病房,酒吞握住茨木的手,那双手不复记忆里的干燥温热,凝聚着微弱的寒意,红叶退出房间把空间留给两人。

 

病房里只有规律的呼吸声,过去一直说不停的嘴紧紧闭合,他想说话,张了嘴又不知说些什么,只好盯着床上的人看,看得眼睛发涩泛干,他以前怎么没发现茨木这么好看,好看到他舍不得移开视线。

 

“你都等了二十个月了,怎么最后一个月不肯再等等了?”酒吞顿了顿,“没关系,这回换我等你。”

 

回答他的还是沉默。

 

等到酒吞走出医院,已经十一点,红叶站在车前等他。

 

“谢谢。”酒吞说的含糊,红叶心里清楚他这是感谢自己照顾茨木。

 

红叶递给他一瓶啤酒,“去江边走走?”

 

酒吞点头,他想给错综复杂的关系画上句号。他们在江边行走,江风拂过面庞带走温度,酒吞把手藏在口袋里。

 

“你走的时间发生了很多事,”红叶慢悠悠开口,“源博雅和晴明分手了,他没顶住家族里的压力,娶了另外一个女人。晴明辞职到英国定居了。”

 

再次听到晴明的名字心中泛不起一丝波澜,只是诧异红叶没有跟着晴明走,酒吞不意外他们的分离,源博雅家里本就极力反对这段在他们看来畸形的恋情,在他在的时候就用尽手段,现在听到这个消息,酒吞除了感慨,升不起其他情绪。

 

“你怎么还留在国内?”

 

红叶停下脚步,靠在栏杆上,别过头,“你以为我没有压力?我妈一哭二闹三上吊的要让我找另外个人,几年里不知道给我找了多少个相亲对象,虽然我现在一个没接受,但谁知道我能坚持到什么时候?”

 

“更何况,晴明根本没放下源博雅,我跟过去也不过自作多情。”

 

“……我遇到你的时候,以为你就是我的红玫瑰。”酒吞靠在一旁的路灯上,呷一口啤酒。

 

红叶笑了,“其实我不过是墙上的一抹蚊子血。茨木也不是那粒白米饭,是你心口的白月光,对不对?”

 

“有点矫情,”酒吞说道,“但很对。”

 

“我以为我是喜欢你的,可只是被你鲜血一样的红迷住眼,忘记自己喜欢的还是那束白月光,幸好乌云还没遮住那束月光。”

 

“那这次就好好守住你的月光,连带着我的那份。”红叶把空的啤酒瓶塞到酒吞怀里,摆摆手离开,留下一个背影在夜里。

 

接下来的的几个月,酒吞租回之前他们合租的房子,每天守在病床前说话,说茨木以前做的蠢事,说茨木说话时的蠢样,说他醒来以后两个人的生活。

 

这天他照常来到医院,该躺在床上的人却坐了起来,头发蓄长到肩头,暮光给他镀上一层金色。茨木转过头,看见酒吞的时候露出熟悉无比的笑。

 

“挚友。”

 

“酒吞。”

 

茨木手指向耳朵,眼睛弯成月牙。

 

“我听到你的答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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